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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九回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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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九回(下)

【守禦營陸青勇逞強】

孫沔聞言笑了:“這是應該的!這是我的不是,事兒都趕在一塊兒,一時竟忘記了!”吩咐韓佐:“快把敕令文書給楊長官看。”韓佐應喏,從身上取出文書,躬身雙手奉上。

楊能接過文書,背轉身對著燈下觀看。片刻後,忽又傾身對著燈光仔細瞧了瞧。回身說道:“下官鬥膽,還請大人將隨身印信拿來,下官須得驗看!”

孫沔聽得這句,頓了一頓,將右手摸了一把頜下須髯,冷笑一聲道:“文書有太尉府鈞印,寫的明明白白,這還不夠麽?都監要看我印信,難道我這個人有假不成?你我可是老相識了!”

楊能將文書放在桌上,哼笑了一聲:“大人人是真的,但這文書上圖章卻是模模糊糊,有些古怪,這圖章我見過多次,能騙過我麽?如今危急時刻,半壁江山陷落水火,大人拿來這樣一份東西,誰知安的什麽心!”

高聲喝命:“來人!把孫沔給我拿下!”

只聽外面軍卒應了一聲,才要進來,卻被那八個排軍先行一步躍進門來。頃刻間都拔出佩刀,雁翅排開擋在中間。此刻韓佐也將佩劍“唰”地抽出來,上前一步喝道:“欽使在此,誰敢放肆!”

孫沔冷笑道:“文書是我親眼看太尉府書辦寫的,印也是我看著鈐蓋,都監卻說是假,看來都監反叛之心竟是真的了!”臉色一沈喝問:“楊能!何大人到底哪裏去了?你敢說實話麽?”

楊能心虛,一時語塞,向旁邊四個副將喝命:“快把這個冒充欽使的給我拿下!”

孫沔大喝一聲:“誰敢?!”目光冷冷掃過四人,說道:“何大人來難道你們都不知道麽?還是楊能把大夥兒都瞞下了?或是你們早與他勾結,鐵了心要做叛臣賊子?”

卻說何欽來時,皇甫威幾個雖沒看見,卻有些耳聞,只是沒敢過問。後來這人不見了,還以為走了。這是聽見孫沔和楊能對話,都知道事情不小,不敢答言,一齊看向謝三,謝三只縮在後面不言語。

楊能又喝命道:“奸人巧舌如簧,我怕你怎地!你們幾個沒聽見麽?快把逆賊給我拿下!”

話猶未了,忽聽孫沔大喝一聲:“給我拿下!”只見陸青和曾建各自亮出一把短刀,將身一晃搶步上前,一邊一個將楊能挾制住了。楊能猝不及防,驚喝道:“你兩個幹什麽?竟敢以下犯上,難道要造反麽?”

曾建高聲道:“不是屬下們造反,是都監要造反,都監敢把欽使都殺了,還不是造反麽!”

這時謝三從後面走上來,向楊能拱了拱手,道:“那天殺害何大人的是李孚手下,並非老爺本意,老爺就請實說了吧!”

一連串發生這些事,皇甫威四人都楞住了,手持佩劍面面相覷。楊能到底是武將出身,掌軍多年,雖被利刃逼迫,也不畏懼,大聲斥道:“謝三狗賊!孫沔給了你什麽好處,竟敢汙蔑本官!”轉頭又沖四個副將喝命:“還不把逆賊給我拿下,還等什麽?”

那辛柏生和皇甫威在他手下多年,對看了一眼,雙雙沖上前去捉拿孫沔,被韓佐揮劍攔住了。韓佐以一敵二,不料皇甫威瞅個空,撇下辛柏生,一劍直向孫沔刺了過來!

眼看就要刺中,陸青救援不及,情急之下將手中短刀撇了過來,正中皇甫威手腕上,皇甫“啊”了一聲,寶劍“當啷”落在地上。

那邊韓佐見此,急出兩劍將辛柏生迫退,回轉身“噗”地一劍,就刺入了皇甫威的後心,登時紮了個透心涼!可憐皇甫威,眼看著自己胸前透出來的劍刃,還不相信發生的事……

韓佐將劍驀地抽出,皇甫悶聲撲倒在地上,鮮血噴湧而出,可嘆一員猛將,頃刻間魂歸大荒。

卻說陸青擲出短刀,同時也就松開了楊能。楊能一掙,脫了控制,順勢拔出佩劍。因之前孫沔叮囑要捉活的,曾建不敢下手殺他,只得閃避開了。

楊能仗劍高聲大喝:“快來人!逆賊行兇,給我就地斬殺!”只聽外間呼喝一聲,嘩啦跑進一隊軍士來,與圍護孫沔的排軍對峙,屋內施亮、張利、辛柏生,也與陸青、曾建和韓佐相對,兩下一時僵持住了。

忽見陸青身形一晃,沖楊能欺身過來,閃電一般避過劍鋒,拿住他手腕只一捏,楊能劇痛,將劍掉落地上。陸青順勢側身,手上加力,楊能不由自主跟著他轉了個身,被他勒住了脖頸,一手臂反扭在身後,一動也動不得。

這一舉動發生在剎那之間,眾人不及反應,都呆了。韓佐上前用劍指著楊能心口,喝道:“叫他們退後,放下兵器!”

楊能感到劍尖已經刺入肌膚,又瞥一眼地上皇甫威的屍身,畏懼頓生,垂下目光不言語了。辛柏生三人也被皇甫威的死震懾住,看楊能面上現出懼色,相互看了看,放手把劍扔在地上。那些軍士見此,也將兵刃紛紛放下了。

孫沔高聲道:“謝文軒!你把朝廷敕令讀來,教大夥兒都聽聽!”謝三應了聲:“是!”上前拿起文書,展開大聲宣讀。

剛讀了擡頭,就聽“嗖”地一聲響,從後廳躥出來一個黑衣人影,手持長劍,直奔孫沔刺了過來。韓佐眼疾手快,揮劍一格,兩劍相擊,火花迸現。

黑衣人一擊未中,緊接著“唰唰”兩劍,刺傷了跟前兩個排軍,奪路向門外沖了出去。一時曾建帶著眾排軍都向外追出,孫沔喝住道:“別追了!”

眾人止了腳步,一時廳上站著黑壓壓一屋子人,卻是鴉雀無聲。孫沔看了謝三一眼,謝三會意,繼續宣讀文書。讀畢了,孫沔道:“你把這敕令給三位將軍看看,看上面印章,可是模模糊糊麽?”

謝三應命照做。辛柏生三人這時不用看也都明白了,向孫沔齊齊拜倒,聲喏道:“末將拜見都指揮使大人,悉聽大人差遣!”

孫沔稍作整理,轉到上首坐下。曾建指揮軍士們都退到廳外。兩個排軍押解著楊能站在堂下,孫沔道:“楊都監,方才出去的是什麽人?”

楊能臉色煞白,一語不發。孫沔冷笑了一聲道:“到這個時候了,都監還不肯說麽?”

謝三在旁拱手道:“稟報大人,這個人姓梁,是叛賊李孚的幹兒子。”

陸青稍作遲疑,也抱了抱拳說:“大人,這個人我認識,他叫梁寅,的確是李孚的手下。”

忽然曾建上前一步叉手道:“稟大人,此人末將也見過,卻不知道叫什麽。他就是那年劫餉銀的正賊!先時跟山賊一起打劫的就有他,最後也是他領著幾個人,殺了長官林棟,把餉銀全劫走了。那日他就是這個打扮,所以小人一眼就認出來了!”

孫沔略顯詫異,隨即點頭道:“那就對了,看來你丟的餉銀是落在李孚那裏了。”

陸青和曾建互相看了一眼,都想起那日在寶華寺見到李孟起的事,心下恍然:當時二人找去寶華寺是找對了,餉銀必是藏在那裏,被李孟起取走了。

這時謝三命人收拾場地,把皇甫威屍身擡了出去。陸青雖然不喜歡皇甫威,但是認識久了,也有幾分見面情,一時心裏不知什麽滋味。

孫沔向楊能道:“都監還不說實話麽?何觀察屍骨未寒,要查也不難。你統兵多年了,遇到是非大事,竟如此猶猶豫豫首鼠兩端,實在是個糊塗人!死的這位將軍,想必也是經年鞍馬勞頓,若是死在沙場上,也落得一個好名聲,家屬也能得到撫恤。如今被你蒙騙卻是這樣下場,誠是可惜!”

楊能只是低頭不語。只見辛柏生上前一步,拜倒在地,叉手道:“末將不明真相,方才冒犯了大人,罪該萬死,請大人治罪!”

孫沔擡了擡手:“將軍起來說話。剛才情勢不明,豈能怪你?以後克盡本分便是了。”辛柏生道:“多謝大人寬宥,末將一定全力效命!”

孫沔又轉向楊能:“事已至此,都監還是實說吧,我看以往同僚份上,呈報時也好替你進言,說一說你的苦衷。”命軍士把他放開,搬個椅子給他坐。

楊能見大勢已去,不覺嘆了一聲。只得坐下。將他與李孚來往前前後後交往的事情全都供說了。

原來之前李孚派人送禮,結交,楊能知道他必有所求。一來貪圖錢財,二來,也是更重要的,是得到了李孚看重,不免沾沾自喜。人在得意之中忘形,並沒往深處細想,直到上元節之前,李孚那邊派姜蒙方來游說,說李孚準備起事,要楊能屆時占據濠州城,擁兵自重。一旦事成,高官厚祿可待。

因有前番來往,楊能有些心動,但對李孚的實力仍是半信半疑。姜蒙方看出他心思,說道:“都監若不信,且略等一等,不出半月金陵就會傳來消息。到時四方呼應,只需拿下江南半壁,就可與趙宋分庭抗禮……”

如此這般,楊能含糊答應了。待姜蒙方走後,派人出去打探,果然探馬回報金陵守禦軍反了。這天夜裏梁寅來到,說金陵、滁州都已經落入李孚手中,不僅如此,光州、舒州、揚州幾地兵馬也在李孚掌控之下,催促楊能立刻起兵占據濠州城,加以呼應。

楊能沒料到事情進展這麽快,又是激動又是害怕,一時猶豫難決。偏巧這日何欽到來,宣說朝廷旨意,要他起兵平叛。楊能設宴與何欽接風,意思想敷衍幾日看看情勢,不料席間梁寅突然躥出來把何欽殺了!

楊能騎虎難下,梁寅連連催促,又用滁州家眷要脅……如果孫沔今日不來,明早楊能就要調兵進城,以護城為由,先把濠州占了再說。

孫沔冷笑道:“李孚說占了廬州和壽州也罷,說揚州、光州、舒州都在他的掌握,你也信麽?告訴你,早在一個月前,我就在京中聽到李孚謀反的消息了。你也想想,如今太平盛世,民生安穩,誰肯跟著他做這等大逆不道的事?別的地方不說,揚州防禦使和光州守備都是我熟識的,絕不可能反叛!李孚這等說,只是在詐你,他能詐你,也能詐別人,如此相互欺詐得來的合作,豈能成事?”一番話說的楊能面色灰敗,垂頭喪氣。

孫沔冷冷嘆道:“我本想不點破你,給你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,你卻不識時務,事到如今,我也沒辦法了。”命人將楊能暫時押入監牢看管。

連夜寫下兩封書信,蓋上指揮使印章,又加蓋了濠州守禦軍都監印信。把韓佐叫來,命他先去濠州城府衙知會,然後奔赴光州、舒州送信調兵,整整忙了一夜未眠。

天亮升帳,派陸青和曾建跟著辛柏生三個分頭整頓兵馬,孫沔則帶謝三查核軍資儲備,正忙著,軍卒來報,李瑞霖回來了。

卻見李瑞霖身旁還跟著一個人,竟是陳升。原來李教頭中途聞聽叛亂消息,急忙折返回來,路上遇見了陳升來找陸青。兩人相見,一塊到了李家,聽李瑞霆說,才知昨日發生的諸般事情。

一時都見畢了禮,互相告訴經過。陸青向孫沔引見陳升,孫沔聽說是金陵來的,大喜,忙向陳升詢問金陵的情況,陳升盡皆稟告了。

原來劉彥輝這個人,雖是性情軟弱,頭腦卻精明的很。給孫沔寫信之後不放心,趕在上元節前親自到了金陵,找到大尹倪智坤。因他和倪智坤是舊相識,便在私下尋個空,告訴他湯秉煥有參與謀反的嫌疑。

那倪大尹還記得秦助案子,怎麽不怕?當即召集心腹諸人商議,加強城防戒備,連夜集結城內團練軍嚴守四門。

果然這一日早晨,叛軍浩蕩而來,領軍的卻不是守禦都監湯秉煥,而是他手下紀事參軍王益祥,另有一人隨同指揮,卻是李孚第三子李季隆。

原來王益祥早就是李孚的人,隨同湯秉煥數年,已將守禦軍軍權把攬在手裏。某日李季隆來到,交代李孚要提前舉事的命令。王李二人進內室,逼迫湯秉煥反叛。湯秉煥不肯,兩下爭執,李季隆一怒之下,竟把湯秉煥一劍殺了。

如此這般,王李二人領了叛軍要進城,城門處早得了命令,把門關的嚴嚴實實,如鐵桶一般。王李著急沖擊城門,無論如何沖不進來,便將金陵圍困了整整七天七夜。

到得第八天頭上,只見叛軍後方又來了一隊兵馬,兩下對峙,沖殺起來。城裏開始還以為是援軍到了,卻見來的仍是金陵守禦營旗色,領兵的竟是湯都監的女兒湯麗娘。

話說湯麗娘去年秋天已與武繼明離了婚,回來父親家居住。陪著湯都監過了年,就去外面游玩散心了,所以沒趕在兵變當場。在外聽聞金陵圍城的消息,麗娘決不相信父親反叛,一個人潛回守禦營,聯絡到平日熟悉的某個副將,那副將悄悄帶出一隊兵馬與麗娘匯合……麗娘此時正是帶著這隊軍兵趕來,與王益祥軍隊城下混戰。

雙方從午時一直戰到日酉時分。王益祥見破城無望,又擔心援軍到來,便帶上妹妹和外甥,和李季隆領了五千餘兵馬趁夜往滁州去了。

湯麗娘見叛軍走了,在城下叫門不開,只得帶兵也去了。

陳升道:“如今金陵雖是平安,仍處於戰備狀態,城裏只有團練軍不足千人防守。小人來前得知,滁州已在上元節失陷。滁州亦有不足一千軍兵嘩變出城,去到了金陵,已被金陵團練軍收編使用。”

預知後事,且看下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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